六、就怕流氓有文化（6）

阿仁脸涨得通红，一脸气愤难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竟然这样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大吃一惊，瞪大眼望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甜，你怎么这么好骗！那厮口口声声不想利用你，最后呢？不还是要你去陪赵炜那狗官喝酒？他拿着你做人质，还用民生胁迫高大哥替他卖命，你怎么还觉得他是好人？”阿仁却明显急坏了，上前半步一把抓住我手腕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，脑子里转得飞快。阿仁的说法和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。我仔细地想，似乎他说得很有道理，又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要因为王爷姓赵就对他有成见嘛……照你这么说，高狐狸还不是算计你胁迫你——”我反握住阿仁的手，企图劝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因为成见？”阿仁却愤愤甩开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此时正在气头上，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，我愈是想替赵德芳辩解，反而愈是让他不顺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嘛，就算赵德芳真的是个大流氓，好歹也算是个有能耐有文化的流氓嘛……这件事就抛开赵德芳这个人不管，咱们只看赵炜那个横行霸市的狗官该不该正法不好吗？”我只好再次拉住他，笑着哄劝。毕竟我认识的阿仁是那么善良、心怀正义的一个人，他一定能想明白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阿仁便不说话了。他静了半晌，乌黑眸子里光华明明灭灭，终于一声长叹。“方大哥不会放弃亲手去杀赵炜的。你们两天之内根本不可能拿到证据让赵炜人头落地。他一定会上王府去拿赵炜的人头——”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又顿住了，良久又是一声叹息，“小甜，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管这些事呢？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相信我、全都交给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，乌漆漆地望住我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浑身蓦得一颤，就像被天降的雷电劈着了，呆磕磕瞪着阿仁发不出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心里遽然一洼湿冷。从未想过，我竟然会从阿仁嘴里听见这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小到大，有无数人教训我，女儿家要乖顺贞静，要有女儿家的模样，不要那么好动好事，不要跟个男孩子一样什么事都想自己试一把，都以为自己能干。说得就好像女儿是天生比男儿蠢笨无用低贱一等的，所以这世上的大事都是属于男人的，女人就得乖乖走开，女人只要听男人的话依靠男人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说这些话的人里，甚至包括我娘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我师父一个人，每每在我伤心气馁时都会鼓励我，叫我不要妄自菲薄，要相信自己，要做自己想做的自己、自己喜欢的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阿仁，只有他愿意陪着我胡闹，上梁揭瓦，去做各种稀奇古怪的尝试。我曾经以为，阿仁是懂我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眼前的阿仁，我忽然仿佛不认识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我是个活人啊。”我喃喃地后退两步，险些撞翻身后的花架。“阿仁，你把我当成什么呢？”胸腔里就像被狠狠掏出一个窟窿，我问那个与我从小一处长大的男人，不自抑已染上哀声，“你也和他们一样吗，只把我当成一只雀儿，当成你们男人养的宠物，只需要乖乖听话讨你们开心就可以了，除此之外不该有自己的想法，不该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也能做些好事、能帮上你的忙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阿仁猛得愣住了，旋即脸色涨红。“小甜……我不是……我只是想保护你——”他急急下了床，两步上前抓住我，努力想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这解释却愈发叫我尴尬难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真的是在保护我吗？”我自嘲苦笑起来，轻轻推开他的手，转身走出房外，掩上了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啊，你只是在欺瞒我，瞧不起我，而已。你根本，没有把我当做平等的人来看待啊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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