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太阳

“我猜是你。”温予的声音不轻不重，正好落在了周存的耳朵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托你吉言。”周存回应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明在大庭广众之下，却像是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存的话语刚落，主持人便宣布道：“最佳创作者获得者是——周存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追光灯准确地找到了周存的位置，他在热烈的掌声下深深地看了温予一眼，随后大步走向了舞台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的目光追随着周存的身影，她看着他冲破了曾经的茧，变成了翩翩起舞的五彩斑斓的蝴蝶。

        所有的光，都照耀在周存的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从颁奖嘉宾的手上接过那金色的奖杯，眸子亮晶晶的，在这一瞬，温予又看见了高中时期的那个他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在她身边时，周存总是冷冰冰的，可是在画画的时候，周存的眼里总是带着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能获得这个奖，我很荣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存走到话筒前，低沉的声音从音响中传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追光灯奖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，承载着他所有的艺术理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美术，是我多年来的坚持。从中学起，我就想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，为了自己的梦想，也为了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一个像太阳一般耀眼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今，我终于做到了。而我也可以慢慢地弥补过去的一些遗憾，同时为了下一个目标继续努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台下的温予听见这些话的时候，总觉得这些话是对她说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周存的目光也始终落在她的身上，笃定而温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能成为一个像太阳一般耀眼的人”，“弥补过去的一些遗憾”——这一切，听起来都与温予有关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的心不由一颤，坠入了周存深沉的眸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在雷鸣般的掌声之下，周存缓缓走下了台，再次回到了温予的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中了。”周存站在温予的面前，唇角的笑愈发灿烂，“这个奖，就当是我为你拿的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叫为我拿的？”温予有些疑惑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存正想解释，却有不少人迎了过来，向他道喜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莫名其妙地被挤到了一旁，周存一愣，也没来得及拉住她，眼睁睁地看着人墙将他与温予隔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的距离一下被拉远，温予抬眸看着鹤立鸡群的周存，想到了刚才他在台上说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，他的确如同太阳一般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样遍地都是名流的场合，他还是能成为众星捧的那一轮明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温予，我猜你马上要收获一堆情敌。”顾西言贱兮兮地凑到温予耳边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斜了顾西言一眼：“闭嘴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许编说得真不错，他一开始就说周存肯定能成为艺术界的新星，到时候能让不少人关注艺术界。”顾西言自顾自地说了起来，“看他今天受欢迎的程度，我估计他要成大明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关于这一点，温予早就预期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为周存感到开心，同时，心里又像是缺了一角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虽然逐渐从被动变为主动，也愈发能掌控她与周存之间的关系，但是此时此刻，她还是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开始担心，自己会与周存越离越远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温，你这是什么表情？”顾西言察觉到了温予的不对劲，问道，“你别担心，你配周存，绰绰有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别拿我说笑了。”温予无奈，轻笑一声，“我替他感到高兴。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，也挺不容易的。之前曼之跟我说，他画画经常画十几个小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谁的成功是容易的。”顾西言顺着她的话说道，“周存是有初心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是啊，他有初心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想起了她的初心，用文字说好一个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她那喜欢周存的初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就算过了七年，她还是难以自抑地喜欢上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来决定，慢慢地与周存暧昧，再慢慢地靠近他，与他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，看着被众人包围的周存，温予动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，周存的视线与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，下一刻，他笑着对那些人说了些什么，随后走出人群，向她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抱歉，我刚才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找我。”周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用抱歉，这是好事。”温予眨了眨眼。

        顾西言在一旁感受到了一股暧昧的气息，清了清嗓子：“咳咳，我先告辞，你们慢慢聊。温予！记得多采访采访周存，别光顾着谈恋爱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，顾西言便飞也似的逃跑了，温予握紧了拳头，却失去了胖揍的对象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别理他。”温予皱了皱眉，转头对周存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再次拥有与温予的二人世界，周存不想再让别人来打搅他们，问道：“要不要走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用再在这里应酬了吗？”温予一愣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存摇了摇头：“拿了奖就可以走了，我也不喜欢应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原来周存并不喜欢应酬，一开始，温予还以为他乐在其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岁月早已让周存也成为了一个随时随地能够戴上面具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跟着周存离开了喧闹的宴会厅，坐上电梯，周存看向她：“要不要去湖边散散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刚才在餐台旁贪吃多吃了一些甜点，温予正想消化消化，答应。

        酒店外，湖畔的风吹来了一丝凉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和周存一起走在临湖大道，这里正好有一个小公园，虽然偏僻，但是在夏夜，仍然有不少人前来，颇为热闹。

        几个大爷大妈正跟着音响起舞，也有孩子在运动器械那边咯咯咯地笑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与周存就这样沉默着走在石子路上，暖黄色的路灯为他们之间绘上了一笔缱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记得那天你在湖边陪孩子们跳皮筋。”周存率先打破了沉默，讲起了那有些好笑的回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记得小孩叫你叔叔呢。”温予忍不住嘲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存一想到那天的“叔叔”二字，就有些无语：“我看起来比你老很多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倒也没有。”温予借着温柔的灯光看向周存，“可能你看起来比较凶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存站定，垂眸注视着温予：“我很凶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不是凶，就是……看起来不太好相处。”温予低下头，踢了踢石子路上的小石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还记得刚才我在台上说的那些话吗？”周存盯着温予的小脑袋，勾唇，“那些话都是我想对你说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予身子一僵——刚才她就有所察觉，可没想到她的猜测是真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高中的事，是我对不起你。”周存继续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孩童的嬉笑声和广场舞的音响声就在不远处，可温予此时却好似只能听到周存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为何，她的心跳逐渐加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时候……我太自卑了。”终于，周存坦然地说道，“你在全年级，不，应该说是全校都鼎鼎有名，每个人都知道温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成绩好、长得漂亮，又会跳舞又会弹钢琴的女孩。”周存想起了许久以前，眼底满是怀念，“我早就认识你了，只是我一直都默默无闻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，我没想到，你会喜欢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予攥了攥拳，手心已然全是汗水——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些，知道周存自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以为，周存是不会自卑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长得那么好看，好看得她只是看了一眼，就将他记了那么久，让她有了向他表白的冲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，他还画得一手好画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分明记得，当时也有不少女孩喜欢他，会偷偷去画室门口看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，而且那个时候的我，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，特别是女孩子。”周存想到当时对温予的冷漠，就不禁想穿越回去教训自己一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并不是冷漠，而是无所适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，温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周存深吸一口气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终于有机会，站在温予面前，告诉她他的心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呆愣地站在周存面前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，周存并不是讨厌她，也不是对她冷漠。

        温予没想到她得到的，会是这样的解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周存，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。”半晌，温予才抿了抿唇，开口道，“其实我也知道，那些流言蜚语并不是你的错。也许，你也是流言蜚语的受害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我的骄傲一直让我放不下这件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予在许多夜里都想过，想过她恨周存吗？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，她从来都不恨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存只是掀开她那块伤疤的工具，但不是她的伤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能向我说清楚这件事，我也很开心。最起码，我们之间的误会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。”温予也有了一种释然的感觉，抬眸重新看向了周存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存朝温予走近了一步，心潮澎湃：“温予，刚才我说，这个奖是为了你拿的，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么努力，就是为了有一天，能像你一样优秀，像你一样耀眼。这样我才敢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若说刚才周存的话在温予心中掀起了涟漪，那这番话，则是让温予心中惊起了惊涛骇浪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错愕地看着周存，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些年，我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，等一个找到你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现在，我找到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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